秦学军真的疯了。
他把自己的白大褂撕成了碎片。把水银血压计摔得稀烂，满地的水银珠子和珍珠一样令人喜爱。还把胸牌丢进垃圾箱里。听诊器则变成了7节。
不干了！
不干了！
干不了了！
他拒绝坐专家门诊。
这怎么行？
赖青文和陈鹊都不同意。
秦学军也是医院里的一块招牌，不坐门诊怎么行？
没有理由不坐门诊啊。
“我不会看病了啊！”
“开什么玩笑！你工作30年了，看病都成精了，你说你不会看病。你不会看病，我把广益医院大门关了算了！”
50岁的老专家了，你不会看病，骗别人可以，骗行家，哪里骗得了？
赖青文亲自找秦学军做工作。
“你是广益医院的名医，突然不看门诊了，你那群病人怎么办？你一个月也有300多个号子，谁能替代？再说，你做医生的，不看专家门诊不等于是自毁武功？”
“你说的对，不看门诊，等于是自毁武功，但是，我需要休整一下。”
秦学军也知道，一个临床医生，一旦停下来不看门诊，谁都知道，这属于自杀行为。
临床医生有没有名气，与平常的积累有关，长期在临床一线经营的医生，到退休的时候，会有一群病人死忠于他，这群人对自己，对医院都是一大笔财富，医院舍不得让你退休，你一旦退休，病人会被你带走，你在别的医院应聘，病人会被你带那边去。
所以说，聪明的医生，都会在退休之前努力积累病人，对病人非常负责，和蔼可亲，服务周到，这样就会有一批忠诚客户。有了这群人，只要医生自己的身体好，他们就不担心没饭吃。
你秦学军10年之后也面临退休，现在是积累病人的关键时候，这个时候你不看专家门诊，那不是自断财路吗？
“休整一下可以。十天半个月，你本来就有年休假。问题是，你得说出一个理由！”赖青文很耐心。
“跟你老兄讲实话，我看病一辈子的病，不知害了多少人！”
“此话怎讲？”赖青文吓了一跳。
“我最近才发现，我的中药，经常犯致命性错误。”秦学军很痛苦。
“怎么会呢？出医疗事故了？”赖青文也看病，也开中药处方。一般来说，除非出了医疗事故，否则，医生怎么会知道自己开错了药？
“没有，但迟早的事。”
“既然没有出医疗事故，那谁告诉你处方错了？”
“白霜。”
“又是她？”
“是的，她发现了我很多错误。”
“她说的你也信？人家实习生！你真是老糊涂啊！中医方子，哪有标准的正确处方？不同的派别，不同的医生，根据自己的经验与体会，方子是不可能相同的。”
秦学军摇头说：“不是这样的，我们犯的是原则性错误。方剂可以不同，但原则应该是一致的。阴虚，你不能说是阳虚；中气不足，你不能说是阴盛阳衰；肺湿热，你不能说是肝火旺。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。”
赖青文还是摇头，“白霜，要开除回去。前些天，姜医生被她搞疯了，现在，你也被她搞疯了。这怎么行？”
秦学军使劲摇头，说：“这不行！人家没有错！”
赖青文说：“什么错不错。她没来的时候，姜医生，你，看病都看得好好的，她一来，你们都不会看病了，你说，这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？”
秦学军苦笑一声，“你这个逻辑真的很严谨啊，我服了！”
赖青文耸了耸肩，说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秦学军摆了摆手，“不和你谈了，你流氓，你这种流氓逻辑，我真的不得不服了。我先休息半个月，等我理清一下思路，再决定看不看专家门诊。”
赖青文看着秦学军离开的背影，阴恻恻地笑了笑，心里说，嗯，广益医院没你，就地球不转了，你去休息吧，休息一辈子，我也不会上门找你。
平常，赖青文和秦学军还算是好朋友，但刚才秦学军那句半真半假的话，刺痛了他，他心里不爽，哪还顾得上过去的情谊？
秦学军回到科室，把刘亚男喊道主任办公室，说自己打算休息半个月，科室里的事就拜托刘亚男护士长了。
刘亚男有些奇怪，好好的，怎么突然要休年休假了？
按规定，秦学军是有15天的带薪年休假，但没有休息过。作为医院一线的主力科主任，别说年休假，就连正常的节假日也没休息过几次，谈什么休假？
一定是有原因的。
“你是准备自驾游？”
秦学军摇了摇头。
“那，你突然休15天，是什么原因？老秦，别人面前你可以说假话，在我老朋友面前，你还是说真话吧。”
刘亚男和秦学军搭档已经有7年的时间了，是非常要好的朋友。也确实，秦学军很少在她面前说假话。
“也没必要说假话。我突然发现不会看病。我过去自认为开中药还比较在行，但自从白霜来之后，我发现，中医药，我门都没有进！所以，我想反思一下。考虑一下，是继续做医生，还是提前退休算了。”
刘亚男被吓了一跳。
“秦学军，你老糊涂了！白霜能决定你会不会看病？人家还是一个小孩，是一个学生，她的话，你也当真？其次，即使中药开得不对，你也知道，除了几种有毒的中药，其他的也吃不死人，大不了就是没效果而已。第三，你做了30年的医生了，现在改行，你神经有毛病啊！”
刘亚男是可以这样骂秦学军的。
他也没有反驳刘亚男，只是站一边傻笑，最后在刘亚男几次要他表态说几句话，他才说了一句，“你不懂。”
秦学军真的休息去了。
他临走之前，把白霜安置好了，把她放在中医科主任那里，都是搞中医，你就去祸害同行吧！
中医科主任是正宗的科班出身，毕业已经35年了，在广益医院属于最老的一批本科毕业生。
他是老中医。
他不可能担心一个实习生会对他有什么伤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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