执行护送任务第四个清晨。
进入夏季后的平原的天空仍然明亮。
干涸的大地一直期待的乌云仍然没有一丝踪迹。
学员队伍袭击炮楼，神鬼不知悄悄通过平汉铁路封锁线。
考察队伍后半夜行向东一直行进了近五十里，终于在一个村庄停下脚步。
队伍进入分区根据地，考察队伍一大早就外出。
有分区担任外围警戒，护送的九营学员与九营战士汇合在一起，精力旺盛的已经开始在村里帮老百姓干活。
胡义一觉睡到中午。
九营单独开伙，罗富贵将饭盒直接送到屋檐下，小声嘀咕：“苏干事带了马良跟大狗，跟分区武装工作队去了滑县...”
胡义点了点头，将窝头掰碎后塞进嘴里，然后三下五除二将粥倒进嘴里。
没多会儿，脏脸兴冲冲跑进院子，通知学员队伍集合学习。
学习地方在村东一大户人家礼堂。
破败的祠堂院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。
东边地上，稀稀拉拉席地而坐的十几位来自九营的学员，骨干几乎全集中在一起。
西边坐着的是来自分区的学员，三十多位直接坐成方阵。
同样都是八路军装，却明显的泾渭分明。
分区学员们的衣衫大多打着这补丁，颜色倒是整齐划一..应该是最近统一染过。
平原缺水，用水洗衣服的事就别想了。
九营战士们倒是学会了干洗，将衣服上边覆上一层不带泥的沙子，放到阳光下曝晒。
王六斤站在学员队伍前方，先作自我介绍。
分区学员们眼神激动，听来自师特务营的教官讲抗大《八路军军人必读》内容。
这活原本应该由林干事干，他有调查任务，所以临时交由王六斤宣讲。
分区学员们很是不解，师特务营连长讲课？千载难逢的机会...旁边那些兄弟部队的学员们竟然不在状态...
哪个壮得不像头熊的家伙，竟然还在打瞌睡...
教官似乎没看到...
某个学员从地上捡了个土疙瘩，准备给那熊一个教训...
....
村南屋顶，杨疯子跟柳元清正躺在屋顶晒太阳。
四周一片寂静，两人似乎都在想着心事。
柳元清忽然问：“你真打算要走？”
杨疯子没有回答。
柳元清知道杨疯子的性子，继续说：“如果我说...以后这天下肯定是八路坐，你同意不？”
杨疯子有些烦躁，直接坐起，盯着自己的好兄弟：“凭什么？”
说这话时双方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，两人的脸隔得不远。
“抱歉，我知道这让你很难受，但...这就是事实。”
杨疯子摇头：“我没事...”
“我能理解信仰被打破的那种感觉，其实，早在团长死的那一天，我们的信仰其实就已经破了一道口子...”
“...”
柳元清看着南边荒芜的大地，语气萧瑟：“我们的长官从不会主动走进老百姓家的家里，他们的眼里只有军费，只有口号，只想多娶几房姨太太...”
“...”
“...我从来就没看到一个当官的会穿着打补丁的军装，他们就算偶尔跟兄弟们一起吃大锅饭，都是做做样子，说什么官兵平等，我呸...”
杨疯子终于开口：“你迷失了...”
“不，我很清醒，你想想，咱们的宣言，长篇大论无一不是为了国家强大民族自立，但实际上...有谁又真正在向那个目标奋进？重庆那位委员长从鸟国留学回来后，先对内清洗异己，丢了东三省，再丢了华北，丢了华东，丢了华中，从金陵逃到重庆，整整四年间，他竟连对鬼子宣战都不敢！你难道觉得他们还有救？”
杨疯子沉默了好一会儿：“八路与北方大国一脉相承，重庆政府受英美左右，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...”
“我只明白一件事，军人职责是保家卫国，日寇一弹丸小国就占我大片国土，杀我同胞，辱我姐妹，那就不行...”
“继续说...”
“鬼子发动太平洋战争后，华北的鬼子已不足四十万，偏偏伪军却有近二百万！”柳元清咬了咬牙：“咱们要么自立山头，要么跟八路一起打鬼子...”
“我们身份特殊，过不了审查...”杨疯子忽然道。
柳元清并不客气：“你就是因为胡义以前是东北军的身份问题，心里对他有成见！”
“你放屁！”
柳元清见好兄弟终于有了脾气，劝道：“八路就连抓住的伪军都会采取自愿去留的原则，而且...八路队伍中还有抗战同盟，我觉得，他们的心胸并不是军统那些人所说的那样狭窄...”
杨疯子点头：“我不傻！”
柳元清慷慨激烈：“国军要补充兵员，到处抓丁，老百姓看到我们军人就跑，而八路呢？老百姓主动将家里顶梁柱往队伍里塞，难道你就看不见...”
柳元清打开水壶往嘴里倒水，咕嘟咽下后：“...我说了半天，你好歹表个态啊？你也不用在意我的意见，你投八路我就投八路，你要开山立寨，就凭咱们俩，随便抢几个小山寨拉一票人绝对没有问题。”
“你要记住，土匪永远是土匪...上不得台面。”杨疯子忽然开口。
只是，他好不容易说的这句话却有些模棱两可。
“你这话我听不明白，你是说八路以前是匪...还是说我们当土匪上不得台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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