羞辱?
温存用的这个词儿。
未免有些过于严重了吧?
从宋璟的话里,能够听出,温存此番前来,定是以为薛崇简接近温久,乃李正一故意唆使的,虽然事实的确也如此,然而李正一此举,初衷却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般不堪。
可这温司业,估摸着也是喜欢用最坏的心思,去忖度和打量别人。
在他看来。
李正一就是个冷血的浪荡子。
一块捂不热、不知好歹的石头。
尤其是今日在宋府,他亲见胡天韫,光天化日之下亲他的举动,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认知,觉得自己对李正一的总结简直太到位了。
甚至,他暗自揣测,薛崇简与李正一走得比较亲近,便视为一党。
俗话说,爱屋及乌。
那么,不爱屋,也会及乌。
所以,温存不分什么青红皂白,很自然地误以为薛崇简接近温久,也是不怀好意的,因为他身为兄长,实在不忍见温久再被人伤害情感,所以,就干脆排斥起李正一身边所有的人。
这一刻。
李正一在心底,对宋允复和薛崇简两个小老弟,道了声对不起……
不好意思,都是我的锅。
思及此。
他面露不解,拱手问道:
“舅父,我怎么听说,今日散学之后,薛崇简好像约了温久姑娘,他们两人不是一块去看戏了吗?难道,薛崇简没让她心情好些?”
宋璟压着火,说道:
“还没到戏楼,温久就晕倒了,不然温存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!”
李正一满脸诧异地问道:
“晕倒了……为何?”
宋璟眉头紧蹙,接着说道:
“温司业方才说,温久这几日,茶不思饭不想,整日地失魂落魄,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,此次晕倒,恐怕是因身子虚乏之故……”
李正一微微一怔。
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:不就是失个恋嘛,至于这么失魂落魄吗?
看来,暗恋真的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,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,哪怕很微小的一举一动,她也能在心底,把自己默默地伤了千百遍……
稍愣了愣。
李正一看向宋璟,拱手回道:
“舅父,那我改日去看看她?”
宋璟长叹一口气,忙挥手道:
“别,我看还是算了!待你舅娘身子好些,倒是可以去看看温久,我瞧着,温司业今日的来意很明显,他不希望你打扰他妹妹的生活……所以,你还是别去的好,省得你们俩又掐起来!”
原来,李正一和温存之间的不对付,已经公开,不算什么秘密了,就连宋璟都看在眼里,怕他们俩再掐起来……
只不过。
说起打扰。
好像一直以来。
被打扰的都是他吧?
而李正一从头到尾,都没有想过,去打扰温久平静的生活,果然,不管是古代,还是现代,男女之间都是不公平的……
试想一番。
如果一个男人,去骚扰一个女人,不用说,男人必定是色狼猛鬼。
可若是女人垂涎一个男人。
纵算这个男人是无辜的,可但凡女人一哭,世俗的眼就会界定为:
痴心女子……负心汉。
要么,就是被这个男人欺负了……
不过,细细想来,也有几分道理,自古女子多痴情,男子多薄情。
念及此。
李正一悄声应道:
“是,那孩儿便不去打扰……”
话音未落。
又传来宋璟的声音:
“总而言之,温久的事你暂且不要操心了,我会让你舅娘去劝劝。对了,午时那会儿,你着急忙慌地跑来书房,莫名其妙问了几个问题,就急匆匆地跑出府去,到底干什么去了?”
听罢此话,李正一的脸上,闪过一丝犹豫之色,小声地拱手回道:
“回舅父,其实,也没什么大事,只是想去找少棠兄交流学问,可去了祭酒府上,居然见到上官小姨,便和她闲聊了几句,得知祭酒好像大发雷霆,在生少棠兄的气,所以,孩儿就折返回来了……”
听完李正一的话。
宋璟沉默良久……
他知道,李正一有很多话没有说,但也不想逼他,半晌后严肃道:
“正一,我知你现在长大了,有了自己的心思,为舅也不逼问你,只是不管你要作甚,都要切记一句,朝堂的水很深,莫要泥足深陷!”
李正一点点头,郑重地回道:
“多谢舅父提醒,其实,关于这个‘身后有余忘缩手,眼前无路想回头’的道理,孩儿都明白,定不会将自己牵涉进这些党争之中!”
宋璟沉沉一叹,说道:
“你明白……就好!”
这时,李正一忽地想起一事,遂拱手告退,从宋璟的书房出来,回到自己的房间,拿起书案上厚厚的一沓纸,转身就又赶回了书房……
见到又出现在书房的李正一,宋璟有些没反应过来,惊诧地问道:
“你怎又回来了?”
李正一将这一沓纸,很是郑重地放到了宋璟的书案上,拱手回道:
“舅父,这是孩儿亲手抄的家规祖训,不多不少,刚好一百遍!”
宋璟拿起书案上的这一沓纸,翻了翻最上面的两页,没有说话。
而李正一却走到书案前。
半跪半坐,向宋璟行礼道:
“舅父,孩儿一直想找机会,认真地向您承认错误,宫变那日,我虽未与人结党,但确实行事太过莽撞,没有思及后果,另外还有,在祠堂之时,我其实非常认同您的观点,自古结党终归是弊大于利,可那日发生太多事情,且有难言之隐,孩儿才会选择沉默不语……”
说及此。
宋璟疑惑地追问道:
“是何难言之隐?”
李正一眼神微闪,轻声回道:
“舅父,您反正早晚会知道,但不是现在,最快也要明年了吧?但不管怎么样,孩儿想让您知道,不论何时何地,不管您作何决定,都永远是孩儿心中最敬重的人,小时候是,现在是,将来也是!”
听罢这番话。
宋璟眼里闪着大写的疑惑。
他虽不知道李正一这话背后的意思,到底是什么,但能隐隐觉出,李正一这小子确有一片赤子之心,应该也不会惹出什么滔天大祸。
也就暗自放心了许多。
然而,说起放心,李正一自己都不太放心自己,他知朝堂水太深,不出意外的话,祭酒和易少棠的这件事,就会把他卷入朝堂之事……
或者说。
不是卷入。
而是朝堂之事,他从未远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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