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。
巳时三刻。
武则天派的一众刑部官员倒是很负责任,早早地就赶到了祭酒府。
虽然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祭酒的这个“义子”易少棠到底所犯何罪,但既然陛下已经下令二十脊杖,他们就只有执行的份儿。
不过半柱香的时间。
二十脊杖便已行刑完毕。
易少棠全程都很配合,尽管这每一脊杖,打到背上都是钻心的疼,可他从一开始就准备了一方巾帕,死死地咬在嘴里,愣是没有叫一声。
哪怕满头都是密密的细汗,哪怕被打得口吐鲜血,他都没掉一滴泪。
不是不疼。
而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。
说起脊杖,这个可比臀杖要疼得多,毕竟屁股上肉多,还算比较抗打的,但脊背上没有那么厚实的肉,每一杖打下来,都是实打实的疼。
这一幕,就连多次行刑的刑部之人都有些看呆了,纷纷拱手说道:
“祭酒,你家郎君可堪硬汉!”
“在下佩服!”
当然,除了赞叹和感慨,收起刑杖之后,也有官员好奇地追问道:
“二十脊杖不算是很轻的责罚,祭酒,你家郎君到底做了什么事情,竟惹得陛下生这么大的气?”
而看到替他承担责罚的易少棠,祭酒满脸都是心疼,却做不了什么。
只能在一旁随声应和道:
“都是老夫的错。”
易少棠却挣扎着站起来,说道:
“此事乃是陛下惩罚我留恋花街柳巷,又与风尘女子惹出祸端罢了,不关义父大人的事,都是我自作自受,让各位见笑了!”
见状。
各位刑部之人倒也没有多加怀疑,毕竟易少棠的风流不羁远近闻名。
又是一番不咸不淡的寒暄之后,刑部之人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,临走之前,还不忘拱手恭喜易少棠和武家郡主之间的、陛下亲赐的婚事。
一字一句。
听得易少棠甚是尴尬。
待众人走远了。
祭酒才叹了一口气。
立马转过身来,把强撑着站着的易少棠扶进了屋里,心疼地说道:
“快躺下,我给你上药!”
易少棠乖乖地躺下,亦是笑道:
“好希望能一直呆在您的身边,哪怕经常被您骂,都心甘情愿!”
祭酒一边熟练地拿出金创药,给易少棠涂抹在伤口处,一边说道:
“少贫嘴,我不是让你先自己离开,到北边草原去,为何不听?”
易少棠忍着从背上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剧痛,咬着牙齿,轻声反问道:
“我若是走了,您怎么办?”
祭酒没好气儿地回道:
“我不用你管!”
易少棠轻声一笑,回道:
“您想一个人扛下这些事,让我先悄悄离开,可您知道,我若是离开了,陛下她很有可能会杀了您的,真这般的话,我会不安一辈子的!”
听到这些话。
祭酒的眼角就掉下一滴泪来,只是别过头去没让易少棠看见,说道:
“少棠,你真的决定了?”
易少棠趴在床榻之上,用微曲的双肘枕着自己的脑袋,沉声说道:
“是,我决定了!”
祭酒有些不安,复又说道:
“可是,你想过没有,若真这样做,你父亲绝不会放过你的!”
易少棠摇了摇头,眼里带着深深的疑惑、愤怒和不解,小声说道:
“他算什么父亲,从小到大,他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吗?除了需要您替他做事的时候,会偶尔出现,其他时候就没个人影......我就见过他两回!”
“而且,每次都是凶巴巴的样子,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像他的儿子!”
祭酒却叹了一口气,回道:
“少公子,你可能不了解你父亲,对他有误解,但若是说句心里话,你父亲他这一辈子也实在不容易,他想要的,原本就是该他得的罢了!”
这一刻。
易少棠的眼神微闪,好似加入了一些淡淡的伤感和无奈,轻声道:
“他想要的我很清楚,可不管你们怎么说,我都觉得那是不对的!”
祭酒没有继续争执,转而叹道:
“你父亲那个层面的争斗,本就身不由己,或许也难分对错吧。”
这时,易少棠虽然仍是趴在床榻上,但整个人微微转过头来,问道:
“阿耶,您觉得他对吗?”
祭酒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,只是垂着头看了看地面,片刻后说道:
“在老夫看来,这一切诡谲云涌,对错难辨,虽然坚持了这么多年,也依旧说不清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,一言难尽呐......”
“对了,私下还是别叫我阿耶,为师担不起少公子这一声阿耶!”
易少棠没有犹豫,当即回道:
“阿耶,咱们在大周的这些年,说了许多的谎话,而且,很多时候,为了一个谎话,往往要编造更多的谎话,才能把之前说的谎话给圆回来,但唯独‘您是我阿耶’这个谎话,我最喜欢,也最愿它是真的!”
“再说了,一日为师终身为父,我从小拜您为师,自然就是阿耶!”
祭酒欣慰一笑,故意把手中的金创药在一处涂抹得多了些,一瞬间,就疼得易少棠叫了起来,急忙开口求饶:
“阿耶,您轻点,要是把您儿子给疼死了,谁来给您养老啊?”
听到这儿。
祭酒暗自一笑,用手轻轻地戳了一下易少棠的后脑勺。
其实,这些年,尤其是颜凝之去世之后,易少棠一直养在他的身边,他也早就把易少棠这个傻小子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对待,该打就打,该骂就骂,当然,就算只有师父这个身份,这些也是他的权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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